第十三章

累是很累的，没钱的时候我什么都干过。做过码头的搬运工；给艺术学院的学生做人体模特（当时还有人说就喜欢我身上这股子流浪颓废的感觉），别看就是摆姿势，可你不能动，那帮子学艺术的脑子跟我们不一样，说白了就是神经质，把我折腾的嘿；没有地方住，我就和乞丐们分窝，他们教我怎么用报纸御寒，怎么在垃圾桶里翻找可以入腹的食物；地下隧道过街天桥我都有过光临。

环境很恶劣，生活很艰辛。

若世人都是在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后方能成仙成佛，我觉得自己已有一半道行了。耶稣和释迦牟尼皆是在忍受过的摧残后大彻大悟，我自问没有那么高的悟性，可是我希望自己六根清净。

我希望自己不会再在夜里难以成眠，希望自己不会再在看向北方天空的时候泪流满面，希望自己不会再在看到一个可以联想到他的事物的时候痛不欲生。

折磨自己，放逐自己，令感到疲惫，也不过是想要早日解脱。

累到没有精力回忆，忙碌到没有时间感怀，喧嚣到没有心情寂寞。

即使在独自一人的夕阳下，失声痛哭。

可是我知道，自己心里已经一片荒芜，有着大片大片的空白。好似雨过之后的满地落花，好似秋风过处的满目萧瑟。我无力再填补那大片苍白，任它不停溃烂，流血流脓。

我不清楚这放逐一般的旅行到底会在何时结束，或许很快，或许一生。我想要在完全平静下来之后，找一个可以看到春暖花开的村落，静度余生。如果我一生都无法忘怀，那就在这不断的行走中，寂寂凋枯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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